清代宫廷每年除夕都会演出戏剧，称为除夕承应戏。近年，故宫博物院养心殿区古建筑修缮时发现的戏单，经考证为道光五年十二月三十日(1826年2月6日)的除夕戏单，为我们一窥宫廷除夕活动提供了档案参照。清宫设有专门机构承应宫廷朔望节令、喜庆大典以及某些日常的戏曲演出活动。清初承袭明宫教坊司旧制，设“南府”与“景山”；道光七年南府改组为升平署，管理和承应宫廷戏曲演出活动，并沿袭至清末。承应演戏的艺人，既有宫内太监，也有来自江南等地的优秀民间艺人及从内务府三旗子弟中挑选的旗籍伶人，光绪末期，升平署还挑选大量的民间戏班入宫承应演出戏曲，如四喜、承庆、三庆、双奎、同春等戏班，其戏班名伶有谭鑫培、杨小楼、孙菊仙、陈秀华、杨隆寿、金秀山等。
❖ 伶人姓名棋子
2019年1月，故宫博物院养心殿区古建筑修缮研究人员在清理西配殿南侧夹道山墙的透风时，于陈年积土中发现了两份戏单，根据故宫古建筑研究人员的描述，我们可以大致了解戏单的外在形态和内容：两份戏单均首尾完整，保存状态较好。其内容均为19个戏曲曲目及演职人员名单。两份戏单一份有日期标注，为“十二月三十日”，另一份无日期标注。有日期标注戏单未标明最后三个曲目的演出人员。无日期标注戏单的演职人员名单更加详细，每个曲目均有注明。结合两个戏单的时间和内容，可以呈现戏单的全貌。戏单次页右上角写有‘十二月三十日’字样，此页之后，便是19个曲目及演员名单依次排开。内容从右往左分别为：《升平除岁》（一分内学）、《福寿迎年》（外学）、《看状》（闰儿）、《下海》（双保）、《亭会》（海寿、胡金生）、《回猎》（寿令）、《阴告》（七代）、《山门》（隆寿）、《宣扬文德》（外学）、《立擂招亲》（寿官、顺心）、《打虎》（永寿）、《珍珠配》（四出、外学）、《走马荐贤》（潘五）、《惠明》（小双喜）、《时迁偷鸡》（二狗）、《三代》（外学）、《金庭奏事》（一分内学）、《瞎子拜年》（雨儿、小刘得）、《如愿迎新》（吉祥）。因有日期标注戏单中注明时间“十二月三十日”，因此断定戏单所载之戏目是在大年三十上演，即清宫档案中的“除夕承应”。据考证这份戏单“其年代下限不晚于道光六年（1826年），上限不早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嘉庆二十四年至道光六年，时间跨度长达8年，那么具体是哪一年呢？折中19出戏，其中6出戏的出演者未标注人名，仅注明内学或外学。内学为习艺太监，外学则为民间艺人。《升平除岁》和《金庭奏事》标注内学，这两出戏的内容为庆贺海清河宴、祝愿来年升平。《福寿迎年》《宣扬文德》《珍珠配》《三代》由外学承演。因这6出戏出场人数甚多，不便注明具体出演人 ，仅注明艺人所属机构。
其余13出戏标注了16名出演人名字。在这16人中也可分为内外两学，出演《瞎子拜年》的雨儿和小刘得、出演《如愿迎新》的吉祥3人是内学太监艺人。此3人均历经嘉庆、道光两朝，内廷演戏生涯从嘉庆朝前期或后期开始，到道光朝末期结束，时间跨度很大，要从他们身上找寻养心殿除夕戏单的具体年代很难。因此，探寻戏单年代的关键在于余下13名外学艺人。这13名艺人的演剧经历主要集中在道光朝早期。这13人年龄大小悬殊，清宫演戏经历跨度不同，要想找寻他们在同一天演出的具体年代，更应查看他们当中在清宫演戏开始最晚和时间跨度最短的人。❖ 养心殿除夕戏单中十三名外学艺人主要演戏经历及大致生平表（按戏单出场顺序排列）
| 姓名 | 所习行当 | 生年 | 档案可见内廷演戏起止 |
| 闰儿 | 昆旦 | 嘉庆二十年 | 1.道光三年六月初一日，引见于同乐园中。 2.道光四年四月十八日，于同乐园演登程。 3.道光四年八月十五日，于同乐园演神州会。 |
| | | 1.道光三年五月初一日，于同乐园演阐道除邪。 2.道光四年十月十五日，于重华宫演冥感。 |
| | | 1.道光三年五月初五日，于同乐园演阐道除邪二本。 2.道光七年正月初一日，于重华宫演亭会。 |
| 胡金生 | 昆腔小旦 | 无载 | 1.嘉道之间，年华正富，故承应极频繁。 2.道光三年五月初一日，于望瀛洲演赛龙舟，饰躲端五儿。 3.道光四年十二月十五日，于同乐园演亭会。 4.道光七年正月初一日，于同乐园演亭会，搭戏海寿。 |
| 寿令 | 小生 | 嘉庆十九年 | 1.道光三年六月初一日，引见于同乐园中，赏月银一两，白米五口。 2.道光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于重华宫演琴挑。 3.道光四年十二月十七日，于重华宫，演回猎。 4.道光七年正月初一日，于重华宫演琴挑。 |
| 七代 | 昆腔正旦 | 无载 | 1.道光三年五月初一日，于望瀛洲，演赛龙舟饰善才三恭。 2.道光七年正月初二日，于重华宫演年年康泰，饰小军。 |
| 隆寿 | 昆净 | 无载 | 1.道光三年五月初五日，于望瀛洲演赛龙舟，饰瑞雨禾丰。 2.道光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于重华宫演山门。 |
| 寿官 | 净末文武小生，无不能之 | 无载 | 1.道光二年十月十五日，于重华宫演问探。 2.道光四年四月初一日，于同乐园演立擂招亲，搭戏顺心。 3.道光七年正月初二日，于同乐园演立擂招亲，搭戏顺心。 |
| 顺心 | 顽笑旦 | 无载 | 1.道光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于重华宫演闯山。 2.道光四年四月初一日，于同乐园演立擂招亲，搭戏寿官。 3.道光七年正月初二日，于同乐园演立擂招亲，搭戏寿官。 |
| 武生 | 无载 | 1.嘉庆末食钱粮至二两五钱。 2.道光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于重华宫演显魂杀嫂。 3.道光四年七月初七日，于同乐园演打虎。 4.道光七年正月初二日，于同乐园演年年康泰，饰将官及国王。 |
| 潘五 | 正生 | 无载 | 1.嘉庆末，已擢升为官职学生，月食银四两。 2.道光二年十二月三十日，于重华宫演白袍诉功。 3.道光七年正月初二日，于重华宫演对刀步战。 4.道光七年正月十五日，于同乐园演乐庆春台，饰喜神。 |
| 小双喜 | 正净 | 无载 | 1.道光三年六月初一日，引见于同乐园中，赏月银一两，白米五口。 2.道光三年八月初八日，于同乐园演猴山控鹤，饰仙童。 3.道光四年正月十九日，于同乐园演惠明。 4.道光四年十月初十日，于同乐园演惠明。 |
| 二狗 | 武丑 | 无载 | 1.道光三年五月初一日，于望瀛洲演赛龙舟，饰把势卖艺。 2.道光三年七月一日，于同乐园演时迁偷鸡。 3.道光四年四月二十一日，于同乐园演时迁偷鸡。 |
这13名外学艺人之中，有3名艺人情况独特，这3人是闰儿、寿龄和小双喜。这3人在道光三年六月初一日，于圆明园同乐园中，被引见给道光皇帝。道光三年恩赏日记档中载：“五月初十日，总管禄喜奏准挑弟男子侄十六名，万岁爷面传管理南府大人。”“六月初一日，总管禄喜带领新挑小学生十六名，在同乐园引见。奉旨，将此十六名每名食月银一两，白米五口。新挑小学生十六名：闰儿年九岁，系马喜之子，寿龄年十岁，系沈五福之侄孙，双喜（小双喜）年十岁，系王莲生之子。”道光三年六月，闰儿、寿龄和小双喜三人以小学生身份甫入外学。这表明由三人出演剧目的养心殿透风戏单中不会早于道光三年。因此，这份养心殿透风戏单是道光三、四、五、六年这四年中的其中一年。道光三年十二月三十日，恩赏日记档记载了除夕当日的演戏情形：
万岁爷到重华宫东西佛堂拈香（卯初二刻十分），金昭玉粹承应《升平除岁》（一分内学），前台接唱《福寿迎年》（外学），养心殿承应《藏钩家庆》（内学），驾还重华宫接唱《宣扬文德》（外学）、《参相》（外学大庆）、《阵产》（外学小延寿）、《望乡》（刘进喜、魏得禄）、《偷鸡》（外学二狗、鸣凤）、《踢球》（内学刘保、孙福喜）、《达摩渡江》（外学长生）、《三代》（外学），乾清宫承应（除夕）《金庭奏事》（一分内学）、《锡福通明》，养心殿承应（酒宴）《瞎子拜年》（一分内学）、《如愿迎新》（内学）。道光四年十二月三十日，恩赏日记档记载了除夕当日的演戏情形：卯初一刻十分，万岁爷驾幸崇敬殿东西佛堂拜佛，卯初二刻，金昭玉粹早膳承应《升平除岁》（一分内学），卯初散客，十分，前台接唱《福寿迎年》（外学）、《疑谶》（招林），卯正二刻，万岁爷驾幸保和殿，筵宴因撤去宵夜果盒，皇后等位仍在重华宫听戏，添唱《达摩渡江》（长生）、《昭君》（喜庆）、《下山相调》（周寿、小延寿）、《打枣》（增福、顺心），辰正三刻，万岁爷驾还漱芳斋接唱《宣扬文德》（外学）、《当酒》（沈五福）、《梳妆掷戟》（玉福、汪成）、《惠明》（鸣凤）、《双缘错》（四出外学）、《山门》（隆寿）、《三代》（外学），午正二刻戏毕。乾清宫承应《金庭奏事》（未初三刻上，未正一刻五分毕），（转宴）《锡福通明》（内学），酒宴承应《瞎子拜年》（小刘得、雨儿）、《如愿迎新》（吉祥）。道光五年除夕演戏剧目，没有查到现存可见档案的相关记载。❖ 戏单发现之处——养心殿西配殿南山墙外过道透风
道光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即为除夕，但养心殿除夕戏单上明确写着时间为“十二月三十日”，并且根据《清代内廷演剧始末考》中摘录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恩赏日记档的内容：当日演出了《刘二扣当》《疑谶》《瞎子拜年》《如愿迎新》这几出戏，与发现的养心殿透风戏单时间不相符，内容也不相符。因此，排除了这份戏单是道光六年除夕的可能。❖《亭会》戏本
综合闰儿、寿龄和小双喜三人的宫中演戏经历及道光三年、四年、六年除夕宫内演戏的内容和日期记载，在道光三至六年中，道光三年、四年、六年除夕宫内演戏的内容均与养心殿透风戏单所载的内容不同且道光六年演戏时间在十二月二十九日，因此排除了道光三年、四年、六年，只余下了道光五年。虽然现存可见档案中没有关于此年除夕演戏的记载，但通过排除法我们可以推测，此次在养心殿透风中发现的戏单应是道光五年十二月三十日的除夕戏单。透过这份戏单我们也可以一窥道光五年除夕好戏连台的热闹景象。版权声明：本号文章、档案插图、音视频等版权均归“皇史宬”公众号（ID：mingqingdangan）所有，未经授权禁止转载！但欢迎读者朋友们转发分享！☆ 关于春节闭馆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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